花鸟莫深愁

落地的麦子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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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这条是为了预防哪天哪边炸了一个找不到你们)

【万圣节特辑】【脑洞合集】巴别塔(3):富热尔的幽灵

20,富热尔幽灵

    郭文找到叔祖的时候,朗德纳克坐在如今已成废墟的拉杜格城堡顶端的镜子厅。


    “您要是还记得礼数的话,进来的时候应该敲门。”老头子头也不回,手里揣着他的鼻烟盒,翻来覆去地看着盒盖上被摩挲得快看不出来的小像。


    “我好像几十年前就打过招呼了——我是从那个缺口进来的。”郭文耸耸肩,知道朗德纳克是明知故问。根本没有门。事实上,这城堡残余的部分已几乎不能称作一座城堡,似乎在那个年份过去之后,再也无人踏入过这凄凉阴森之地。而今这巨兽的遗骸在富热尔的土地上愈来愈破落地耸立着,如同一个巨大的幽灵在旷野上徘徊。


    郭文自己也不曾料到他无数次梦想过重游的地方已为如此陈迹。“地牢入口被埋住了(而且我料你也不会在那里)。我到图尔莫为你们作临终祈祷的地方去看了看,没找着你,我猜你也不会再去别的地方了。”


     “哼。——先生之后又活了多久?”


    “两天。”


    “是了。”朗德纳克把右手拇指先在额前碰了碰,又和两个指头相衔,打了个响儿,如同他披着郭文的斗篷刚来到旷野上时那样,“要是你在我这边做了同样的事,放走西穆尔登神甫,我也一样会给你授勋,再把你毙了。”


    “不要以为我没这么干过。”老头用手指在年轻幽灵的胸前戳了一下。朗德纳克看到郭文总算没在衬衫上别朵三色花,心情还算不错。看来那时候他们不让他穿着那件指挥官军服了,老侯爵暗想。“……他们不至于连个神甫都不给你派吧。”


    “神甫倒的确有一个。”郭文想了一会儿,回答道。



21,“你又活了多久?”


    “1796年底。——夏莱特是个蠢人。”


    “他们肯定不会只把你枪毙了事。”


    “呵,没关系!”老头咬咬嘴唇,把羊皮袍子的领子翻下去给他看那一道红线。“就让我们这群人继续做高傲的人吧:法兰西的古老贵族,砍掉了头颅也比你们高贵些。”


    朗德纳克说话始终平心静气,只有当说到“古老贵族”几个字的时候郭文听出些许轻微的吸气声,足以证明老头儿在那副平静又冷漠的外表底下努力掩藏起他的咬牙切齿。


    他注视着自己的侄孙,上下打量着他,终于使出用当年他恨不能用火炮打死年轻指挥官的狠劲儿,一把把郭文推倒在椅子里:


    “先生您这混小子,光荣地变成了白痴,抛弃了法兰西古老贵族的荣耀,跑去吵着要权利,要和我的马夫平等,要为那些杀死国王,焚烧教堂的人鼓掌,还要砍掉白发苍苍的叔祖的头。这还不算,现在,您荣幸地死在老头子前面了。这就是我们这一支家族的最终命运。完了,结束了,布列塔尼的古老荣耀,它到底逃不过那多灾多难的俄狄浦斯家族的命运,也逃不过那声名显赫的埃阿涅斯的罗马子孙的命运——开始于轰轰烈烈的功绩,结束于一声叹息。当然,我不把这全部怪罪于您,这毕竟不全是先生您一手造成的。我的总是要人帮着擤鼻涕的侄孙小孩,您从来就不曾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怎样的时代里。”



22,“您看这墙上空出的这块地方,这里原本应当挂上郭文家族当代族长和最后一人(我想您不曾结婚,是吗?)的两幅肖像。这两个一个背弃了远祖的荣光,他残暴,他杀过人,他最大的错误却在于还是太过仁慈,终于没能挽救这破碎的世道。另一个就更糟,他明明流淌着那披着绣金百合的旗帜冲锋陷阵的郭文家族的血,倒好像是喝露水和晨风养大的人物,一个梦想家,要把日月星辰再造于地上,而把国度建立在天上。现在我们两个恰好都在这里,我们是两个活的肖像。谁又能说,人们不会指着我们当中的某一个说,‘这人是个疯子’,而指着另一个说,‘这人是个傻子’呢?”


    老侯爵喃喃自语着,忽然冷笑了一声,朝侄孙伸出那只苍老枯瘦,但仍旧有力的手。郭文下意识地把手按向腰间原来挂佩剑的地方——他以为朗德纳克要打他。老头儿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满头白发在这个一动不动的姿势中无声地颤抖着,仿佛随时准备好猛击或者抚摸年轻人的面颊。


    突然他身子如同触电般地抖了一霎。朗德纳克一把揪住郭文的领巾,差不多把他从椅子里提了起来,在这之前郭文始终安静地听着,没料到叔祖这一着。朗德纳克松开他,指着年轻的幽灵脖颈上那一条红线,失声呼道:“他们原来没有把你枪毙!”


23,过去重现

    郭文提着篮子挨个敲开营帐的门要糖果。拉杜中士给了他一小瓶烧洒,盖尚上尉给了他一把糖果,他把糖果揣在怀里去找米什尔•弗雷夏的孩子们,乔治特一定要在指挥官的手里塞上不知从哪里弄来几个干栗子。在特派员西穆尔登的的帐篷外头,他把酒壶先藏在一桠树杈上,左思右想,又忍不住拿下来偷偷喝了一口。这一纯粹出乎好奇的尝鲜举动让郭文感觉自己又变成了当年的孩子,还没有看到恩师的眼睛,脸上就好似做贼心虚得烧起来了。


    西穆尔登给了他的学生一个印在额上的吻。他曾经一度想对那坐在稻草堆上沉思的青年做最后的告别,但终于只是默默退了出去。这个吻原是他欠下的。


    他把嘴唇贴在郭文的前额,后者身材比自己高不少,此时不得不略俯下身来凑近自己,栗色的发卷贴着面颊两侧垂下,差不多挨着西穆尔登的脖颈。他觉得郭文好像有点紧张,这使他仿佛甚至还能感觉到郭文的鼻息,好像这青年还是个活人。


    郭文一脸的烟灰,简直像从什么烧毁的建筑物里摸出来。西穆尔登给他顺手擦了擦,那些在拉杜格的晨光之中都没落下的眼泪忽然就流下来了。



24,仇人相见

    郭文出去后,西穆尔登悄悄跟着他。他总觉得这青年有什么事瞒着他。他一头跟着年轻的幽灵只顾走,直到郭文在一面石门跟前停下。西穆尔登发现他们不觉已接近了当年的拉杜格城堡,现在这里已然了无生迹。那石门上有一个横七竖八钉着木条的洞口,大约当时是某个房间的瞭望孔。


    郭文毫不客气地在那木板上擂了几下。门打开了,里头出来一个披斗篷的老人,老头子在郭文的篮子里放了一把巧克力。


    这时候西穆尔登终于忍不住从郭文背后跳了出来:“是你,叛徒!”


    朗德纳克抬头看了他一眼。“是你,教士!”



25,朗德纳克当初好容易忍住了没对努瓦基耶说的那番话,现在终于找到了更具体的倾泻对象:“我侄孙就是被你们这一群雅各宾匪/徒给带坏的!他原本可以成为公爵,以后还会当亲王,你们这群衣冠楚楚,满口权利的先生们理应只是他驾前的骑兵。算了,子爵先生自己要和马夫平等,我也不屑阻拦他,可是你们,你们叫他相信了你那一套,转眼又砍掉了他的头颅!”



26,戏说

    首先睡着的是萨维尼,然后是郭文。狄杰在两人均匀的鼻息声中几乎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他们在同一堆稻草上醒来,彼此都看不太顺眼。


    狄杰出身草莽,在一个侯爵与一个子爵当中,他的自尊心不免作祟。尤其是在他看到两个贵族互相帮忙梳理头发,把沾在头发上的碎草屑悉数抖落的时候,更是理所当然地把两人都归入了一般风流浪//荡的公子哥儿的行列。萨维尼头发金黄,体态纤细,像个女扮男装的姑娘。郭文身量高大些,漂亮的脸晒黑了,但这会儿照样在慢悠悠地理着发卷。


    咳,狄杰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一个是巴黎来的贵族,一个是外省来的贵族。都是一回事儿。


    萨维尼小侯爵本以为自己和同是贵族的郭文会比较聊得来,何况家里都有一个年高德劬的家长。对于萨维尼而言,老侯爵不过是那一堆凭着青春热力抬脚就能跳过去的清规戒律的象征,他到底还是爱他的,也尊敬他。郭文和叔祖的决裂,在身处路易十三时代的萨维尼眼中是无法可想的。


    何况比他年长不多的子爵从不对他称“您”,介绍自己的时候,干脆连“德”都丢掉了。


    “他大概是‘市井国王’那一派的人。”萨维尼想着。这二十岁的大孩子看着自己身上的时髦装束,又看看郭文的军装,私下里已决定把这外省子爵下降到和他的情敌同等的位置了。


    郭文敬佩小侯爵的镇静,在这之前他没想过这没什么血色的花花公子,统共只有一晚上好活,居然比他和狄杰还早就睡着了。看来死是要比活着容易。他和平民狄杰聊了起来,一问他们坐监的原因,彼此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


   郭文觉得他们表现得高尚,可是单纯地为激情而去死,岂不是又过于微不足道了吗?崇高的自杀也仍然是自杀。


    狄杰则觉得郭文未免有点不解风情——怎么,居然到了三十岁还没有过情人?


    他们对坐了一会,听到那个漂亮的小贵族在旁边自言自语着什么。


    萨维尼伸了个懒腰,打破了另外两人之间的沉默。


    “活着多么好啊。”他说。于是三个人和解了。

(ps.我觉得阿尔贝•莫瑟夫,狄杰,郭文,加斯帕•萨维尼可以组一个睡稻草堆四人组…………而且狄杰和小侯爷可般配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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