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莫深愁

落地的麦子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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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这条是为了预防哪天哪边炸了一个找不到你们)

【扯淡段子】【ABC全员向】L伯爵夫人的花园(3)

可能观念化严重,慎入。祝食用愉快。
#全员植物向##童话向#
#人物崩坏警告⚠️#
本篇完结。请大家原谅话唠的大R,他大约是晨露酒(他给老树桩里的水起的名字)喝得太多。

11,这几天花园里的气氛颇不寻常。花朵们的聚会往往一下午要被打断两三次:一个侍女匆匆地走过来,胡乱从花丛中掐下几枝插进花瓶里,却又仔细地在每一枝外面包上一层细纱。有传言说伯爵夫人病得很重。“了不得!”赖格尔抖动着他幸免于难的花冠,它早在一个月前就完全秃了,“我还以为这位夫人受了青春女神的特别眷顾,在这样一座叫人昏昏欲睡的旧园子里还能保持永世不凋的呢。”公白飞在旁边温和地责备他到底应该对病人抱有一点同情。“得了吧,公白飞,”古费拉克用他矮墩墩的宽宽的叶片搭在公白飞肩头——他们一般这么称呼花萼下面的两片衬叶,“还是把惋惜留给剧院吧。这正是L夫人,L-XVI夫人,L-XV夫人们……哦,原谅我不准备念完这份世系名单了,这正是这一串夫人们所喜爱的悲剧,不是吗?”

“戏剧!啊哈,是的,您们,但是请不要取笑悲剧吧,因为一切的戏剧总都有点像悲剧的!”角落里突然爆发出一个浑厚的酒嗓子。格朗泰尔从神游天外中被慷慨地拉回现实,他兴致勃勃地挥动着翠绿色的茎蔓,打断了公白飞仰着脸努力搜罗着的词句。“我被一位胖太太握在手里进了巴黎歌剧院,老实说她那副手套上的香粉味儿弄得我有些窒息。我不愿描述她那份尊容!这倒不是出于我们对小姐太太们抱有的惯常的尊敬,先生们行这种或那种礼节的时候那表情就和话剧演员的面具一样虚假。我说到哪儿了?总之,在幕间休息的时候这位胖夫人持着扇子起劲儿的又拍手又跺脚,尽管一个钟头以前她在包间里又吃又喝——她脸上搽的粉就像歌唱家裙子上的的亮片一样扑簌簌往下掉。至于那剧唱了什么,我全没有听。算了吧,这包间里的一幕本身难道算不上绝妙的一出吗?女高音谢幕的时候抖掉了一只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聆听修补妆容的小姐们对于年光逝去的哀叹,那才是上好的咏叹调呢。他们今天演了一出悲剧,一出谋杀,咳!在年年换,月月换的包厢帘子后边,突然搬空或突然装饰的一个房间里面,那里才是灵感的发源呢。别说话,公白飞,待我先喝上几口,我渴了!嘿,有多少故事是从美酒和香唾中生出来的。算了吧,我全看明白了,一切的故事都像戏剧,一切的戏剧都像悲剧。台上演着俄狄甫斯王,那男中音我顶不喜欢,干巴巴阴沉沉的,倒不如台下的先生们,一个比一个更张大了鼻孔,有模有样地举起望远镜,又晦涩地笑起来。人都是这样的,典雅后边藏着秽亵,伟大后边藏着可怖,连带着我都觉得自己有些蔫巴了,不过反正我本来都好不到哪去。我被从一双姑娘的洁白的小手递到一双修长的年轻男人的手里,那男人一路坐着马车,把他焦枯了的嘴唇紧紧贴住我——那炙热的气息烤得我要枯萎了,我渴哇!他们滥醉,我则痛饮,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我还清醒着!我清醒地狂欢,幸福地发着抖,发了狂又醒过来,于是又一次渴了。我渴了,让我再喝下去——”

“行了,格朗泰尔,你不要闹了——”公白飞又一次试图打断他的话。后者没有理睬他,只是识趣地把声音放低了,垂着脑袋汲着老木桩里的水,一边自言自语着。“要我说来,”公白飞接着古费拉克的话头说下去,“问题不在这一个或那一个夫人。问题在于栅栏……”“就不应当有栅栏。”古费拉克对他说。

公白飞正要辩驳什么,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在身后,“我完全赞同您们说的,先生们。这花园的栅栏已经到了修修补补,毫无用处的时候了。但是对它不是也应当宽容一些吗?”这是马吕斯头一次在花儿们的谈论中主动发言。他一直以来聆听花对栅栏问题的见解颇用其心,但听见大家都从不称“L伯爵夫人”而称“L夫人”,又总觉有些奇特。现在他忍不住说起来,看到大家都回转身来听他,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旧的栅栏应当拆毁,这没错,它们实在是已锈蚀得差不多了。最要紧的是看此后该怎么办了。十多年前不是有某位天才的N先生,下令拆掉了绝大部分的花园,给花草们都与以了重新的安排吗?叫好水的向着水,善爬的攀着墙,叫常春藤越过篱笆长到每一个公民的小院里,叫玫瑰像瀑布一样地淌在中央公园,岂非井井有条吗?群花之灿烂难道不比一花之独秀来得更漂亮吗?——我听说东方有位女皇,让百花在园内一齐开放,即便是先前被认为是低劣的花也可以和最昂贵的鲜花并驾齐驱,一同映在这女子可爱的芳颜上,难道这不是极为壮美的吗?我们在一起歌颂一个仿佛是出自天神之手的伟大秩序,不是好过在这个阴沉的小园子里自开自谢吗?”他注意到起初大家还都听他说着,不过一会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激情澎湃的演说在一阵惶惑中泄了气,停下了。

“如果这可以称之为壮美,那我们还是自开自谢的好。”安灼拉说。他打量了一下金色的葵花,猜测他正因为紧张而局促不安着,于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让马吕斯不要显得尴尬,“您追求的是雄伟的交响乐。我们看重的是乐曲里头所有的音符。”

“包括它们有多少出调的自由。您听过交响乐吗?”热安补充道,他对音乐和诗歌一向有着热情,“不需要指挥棒撵着音符碾过乐谱!是要有这样的局面,音符自己唱起自己的歌来,真正的唱,即使是狂欢也能恰到分寸地落在自由的边限上……但是现在,我们先停一停吧。嘘,有人来了。”

一个瘦弱弱的,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跑了进来。她鬓边插着朵从要更换的花束里扣下的蔷薇,昨天她来摘花的时候,还把这一朵放在嘴边吻着。热安看见她,立刻觉得面上的花瓣都红了一些。她把抄在裙子底下的通红的手伸出来,每种花都采了几枝。只有安灼拉有些不愿意,他早就说过,他只肯在L夫人送葬的那天献上一枝花。“这不是给贵夫人的花!这仅仅是献给死者的。”他用刺轻轻扎了年轻侍女的手,她撇了一下两片娇红的小嘴,松开了手里掐着的那将开未开的花苞,只摘下了旁边一朵开了有些时候的。她把这些花儿们笼在手里,用小小的温暖的手指头挨个抚过他们,随后把脸埋在胸前贪婪地嗅了嗅,方才像个篱雀儿似的蹦跳着跑开了。


12,伯爵夫人当真病得很重。这几天巴黎差不多的人家都在谈论伯爵夫人的病情,以及,避不可免的身后问题。有一两户人家已经做好打算,葬礼一过,就把L夫人的花园买下来,到时候这花园会配上全巴黎最精巧的镂花大门。他们的反对者则声称L夫人家的支系不会容许衰败了的主家把一块冠有十几个悠久的纹章的土地卖给新贵。这些人又遭到了更多的,被贵族称为暴发户,被穷人称为阔绰绅士的那个阶层的谑笑,“十二行长的头衔也不能让缎鞋下边的脚趾头在冬天少生一个冻疮的。”他们建议把花园充作公用地,这就是说,拆掉旧栅栏,圈出一片新的,松活一些的篱笆来,重新规划一下花园的布局,好让大家——当然不包括满街乱窜的泥孩儿,都能留步一睹。

外边乱成一团的当口儿,花园里也开始热闹起来。他们已经预感到说不定有一天花瓶上罩着的细纱就要换作黑的,在这种情形下何去何从已经是每日必谈的话题,而闲聊则成了额外的点缀。按着安灼拉的意思,他们会在葬礼过后,如果时令容许的话,趁着花园还没有易主,悄悄将藤蔓都伸长到栅栏外边去。他已叫巴阿雷——牛蒡花在那个时候被认为和苜蓿一样是低微的畜草,而且巴阿雷生得离栅栏要近些,因此通常不会被采摘,而与外边的草木更熟络些——联络了几处常春藤和野葡萄,他们会帮忙把栅栏推倒。古费拉克和弗以伊有着信息传播上的便利,他们两位负责联络愿意帮忙的野雀儿。若李,赖格尔和公白飞在体格上暂且帮不上什么忙,他们也随着安灼拉和古费拉克一起商讨。热安所在的地方离栅栏最远,离那小侍女的屋子却近些,他负责给花儿们带来有关L夫人的消息。夜晚的时候他仍旧唱歌,只是不再唱着抒情的长调,而是整篇的史诗。

只有格朗泰尔还是老样子。安灼拉本来指望生得高一些的格朗泰尔来做巴阿雷的那桩工作,但是这株槲寄生实在是一副无所用材的样子,叫他放心不下。“您应当相信我。”格朗泰尔安静地看着安灼拉,又留神不去注意玫瑰那种不以为然似的神情,“起码这一回。”不幸的很,他还是搞砸了。

13,L伯爵夫人不顾医生的嘱咐,不要人搀扶着就独自来到花园里的时候,古费拉克正在给大家讲故事。他长到栅栏外边的花蕾曾被一个卖花姑娘摘下,但是谁也不会去买一条半开的三色堇的,于是这朵花被抛在一条小水沟旁边,后来到了一个母亲手里,她就把它端到令他一筹莫展的孩子的床边。这个孩子并不知道三色堇在恋人中的含义,他用开裂发青的唇角碰了碰花,就像从死神手里接过一份令人毛骨悚然的礼物似的。他有另外几朵花曾被扎进一束值四个路易的花束中去,这花束不知被哪位好心的小姐太太抛给一个木怔怔地立在街角的人,这人是一个老花匠,一刻钟以前,他刚把家中栽培多年的最后几盆奇卉换了面包。“我羡慕孩子!即使病到那样,还有那么多的笑可以从嘴里淌出来,”古费拉克把猫儿脸都耷拉下来,“可是那老人,谁也不能说得出他有多么悲痛,他自己也忘了!他的眼泪已经完全流干。”

“哭,请哭吧,尽情地流泪啊!”在一片沉默中,格朗泰尔的声音忽然从老树桩的上方飘了过来,听不出是对自己还是对谁而发。安灼拉皱着眉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责备什么。“流泪,尽管我曾问自己,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浪费根茎中珍贵的水分?现在我篇是想明白了,为这一个小孩,为那一个老人,为我们自己,也为花园里的这位,看吧,这就是这个年代为我们设下的绝佳的悲剧!这就是我们的花园哇……我们汲着生命的清泉不就是为了流泪吗?”他拖长了声音,气势又渐渐弱下去。他作长篇大论的激情本来就像蜡烛里那烧焦的绵芯,噼啪地亮了一霎,要消沉好一会儿。伯爵夫人走到花园这一侧来的时候,正是格朗泰尔演说家的雄心熄灭下去的时候,她只听得花木的枝叶在微风里细不可闻地颤抖着。

伯爵夫人头戴着花锻小帽,只穿着起居鞋,她面色苍白,眼睛周围深深地陷下去,这使她看上去比实际情况更老。病痛有时候是会从人身上抢走所剩无几的一点青春的。二十年来她把这些花儿和自己一起固执地锁在栅栏的后面,现在她年已垂暮,像一切保守又高傲的人儿一样,站在花园里任凭风从一个袍袖钻到另一个袍袖。这是她仅剩的值得引以为豪的东西,这个古老家族已经走到了行将入土的一步,人丁,财富,地位,她一样也没能保住,只有这个花园还是真的,——

不!她惊呼了一声。连这些花儿都已离弃了她!在她封闭花园,辞退花匠的这些年里,花儿已以一种俨然不可遏制的势头越过了栅栏。她看了一眼这疯长的,荒废的花院,无意中感受到一种她未曾经历与想象过的美。


“哦,我的天哪,你们竟然如此残忍,都不愿意叫我再看几眼的吗?”她喃喃地说。


几天后她就因为受凉去世了。后园的大门被重新打开以待宾客——她是古老家族的最后一人,即便是家道中落也理应有一个体面的葬礼。人们纷纷跑进花园里摘取要撒在棺材上的花朵,所有的花儿都贡献了自己的一部分,安灼拉也不例外。他真的只允许一只戴了黑手套的手摘下一朵半开的花蕾,并且在来人预备要摘第二朵的时候狠狠扎了他的手。只能有一朵,这是他献给逝者的花,恰好和献给裹在两层草荐里下葬的孩子一样多。死人总是无过的。他们用沉默送别了她。

13,L夫人去世后,由于种种原因,先前觊觎着这个花园的人家竟没有一个得偿所愿的。这花园终于成为了公共用地,栅栏将被拆毁,要改成公园了。市政厅的先生们决定,在播上新的种子之前,需要把旧的草木,枯萎的或是还在的,全部烧毁。他们的根茎将统统作为后来人的养料。就像每年春天第一抹绿色总是从大雪下边露出来的一样。

安灼拉和他的朋友们正在互相道别。古费拉克正向身边的鸢尾热切地低声诉说着什么,公白飞没有回应他,只盯住那一缕从栅栏的另一边曼延而来的火光。他不无遗憾地说:“说实话,我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那就只能明年再会了,古费。”他有时候真对那株比他矮上不少的花朵旺盛的热情感到羡慕,“再会!愿明年见到您的时候您脸上的花纹更美些!”若李正抱怨着上回来摘花的时候有人从他身上踩了过去,这会儿也停了下来,“别忘了我!”他像每年夏季与朋友们告别时那样忧愁地说,“不过,没有栅栏了,再也不会有了!以后我要想法子生在高一些的地方,兴许会有某个大学生把我采摘下来夹进一封信里,还要在旁边用他的旧鹅毛笔添上四个翅膀的花饰。”“再会,再会!”巴阿雷撮起一片叶子来,他的声音太过豪爽,吹起一阵气流,一下把弗以伊花冠上的白色绒球吹散在空气中了。“好哇,弗以伊!您比我们更先拥抱了天空啦!”热安只来得及把花瓣整理成桂冠的样子,他兴冲冲地朝这里挥了挥枝叶,“而我,将比您们更先拥抱光与热了。”他离火光已相当之近了。格朗泰尔今天倒是格外安静。他趴在老树桩边上,视线跟着安灼拉转来转去。

另一个在花儿们当中显得似乎有些滞住了的是马吕斯。马吕斯匆忙地和朋友们道着别,声音却不像从心里倒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似的。他无端想起了她,那个百灵儿,尽管她早就搬走了。我好像没有什么要告别的了。他想。我的小鸟儿,你现在在何处呢?六月的巴黎真惹人厌,阴雨连绵得很——愿您搬到很远,很温暖的地方去!他的思念让他金色的花盘低垂下来,于是受了地表火光的爇烤,迸发出一股力量来,好些棕色的,饱满的花籽脱离了花盘,随着风去远了。我们不晓得这些花籽能否追上远方的珂赛特。但至少这场景相当美,就像一群细小的蝴蝶,常常浮现在情人脑海里的那种,旋转着飞腾去了。

安灼拉在树桩的前边,美丽的火苗已经渐渐围成一个圈,热浪烘烘地吹着他的脸。它的花瓣因为微微失水而略卷起来些,正像一个二十二岁的少年口干舌燥的呼喊后仍显鲜润的嘴唇。格朗泰尔忽来弯下身来笼住了安灼拉。
“安灼拉,您知道在恋人的手里,我代表着什么意思吗?”他说的很快,很急,就好像再过几分钟就永远不能说话了似的。
“闭嘴。”安灼拉说。然后他抬起头,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口气对他说,“格朗泰尔,我们明年春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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