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莫深愁

落地的麦子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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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这条是为了预防哪天哪边炸了一个找不到你们)

【林译小说】【九三年】双雄义死录(5)

下一章就是喜闻乐见的三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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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第四章


    老人遂整衣左趣,向山而行。既至山巅,即席坐四瞭形势,欲觅得所欲至之地。数分钟后,果觅得矣。地在平原之上,杂树蒙密,原上且有田畴。


    老人既勤远目,微微觉罢。方倦而思息,忽闻山下有人登山,去身极近,且历历闻其语言,似一女子,曰:“佛来赫,汝当趣行。且此路可通彼间乎?”佛来赫言曰:“非是。当取路出于彼间。”女子曰:“吾所趣之地何名?”佛来赫曰:“地名鲁卜(厄伯-昂-派若)。”女子曰:“吾果得汤液而食,何妨狂奔。但防尔子惫耳。”


    佛来赫曰:“雷尼赞,汝须着力猛进,方可得食。”即谓此女子曰:“此子大累人。”


    此时语音渐远,老人仍坚坐勿动。忽又见钟楼中有人蠕动,似撞洪钟。于是各村之钟楼皆动。钟声铿然,老人知为警钟,终不解此警钟为何而发。默索其故,以为决为取人,然吾潜身至此,则人决以我为与克来莫之船同殉矣,何至知吾尚生于人间?于是萧然不复为意。


    正于此时,风动叶落,老人回顾,见树间悬有革党告论。时尚有微明,即近而读之,上书:


    “国民代表告诸同志:近有郎得那侯爵,即白黎探内之亲王,已潜自格兰比尔登岸,吾辈将不能以法律保护身家。今告诸同胞,孰得是人,予之六万佛郎。此六万佛郎非军用之券,盖见金也。兹已派一营之兵追取郎得那,尔長可协力助国/民/政/府得之。”


    下书民/国代表具。


    老人见告论,知山中亦不宜居,防为人所寻迹而得,仍向平原而行。上有月光,下无行人。行及岔路十字架,复见告论,即而视之,与山下所见者同。即有人问曰:“汝何往?”老人曰:“吾先问尔,此为何地?”问者曰:“此即太尼司(唐尼斯),尔为是间主人翁,勋爵也。我为行乞之人。”老人曰:“汝何言?”乞人曰:“尔即郎得那侯爵。”


    老人曰:“汝既知我,胡不缚置?付之党人,可以得赏。”乞人曰:“尔我同家是乡。侯特高居,我则野宿耳。”老人曰:“尔趣告彼人,可以即了吾事。”乞人曰:“侯非欲至鲁卜耶?”老人曰:“然。”乞人曰:“彼间有兰色党盘据是间。”老人曰:“地室中人与之抗耶?”曰:“否,开门纳降矣。”


    即遥指曰:“侯爵见屋顶何物?”老人曰:“旗也。”乞人曰:彼间纯悬三色旗矣。”老人曰:“钟楼上是否撞击警钟?”乞人曰:“然。”老人曰:“何也?”乞人曰:“大抵为公。此间有半营之兵,专为捕侯爵而来。”


    老人曰:“胡不前进受擒?”乞人引其臂曰:“勿行。”老人曰:“胡为留我?”乞人曰:“可同贲吾家。”老人不解其意。


    乞人曰:“勋爵可听吾言。吾屋非佳,然至安逸。因树为屋,铺以海藻,温厚如茵褥。若至彼间,不免一死,苟至吾家,可以安眠。且侯爵惫极矣,明日蓝色党(兰,蓝,前后不统一,原文如此)行后,则可以遊行自在。”


    老人曰:“吾知之。然汝心向皇帝耶?或向民党?”乞人曰:“吾无暇思此。”老人曰:“汝既无暇,何为有暇而留我?”乞人曰:“我但乞食,公则乞命。轻重相衡,理宜留公。”老人曰:“然,则汝实心救我耶?”乞人曰:“然。乞食与乞命,同一乞耳,义属弟兄,不能不加援手。”老人释然从乞人行。




  乞人之庐,即在树根之下,可以同卧。二人既入,乞人曰:“吾固豫料当有佳客至止。”即俯行入室,坐于枯叶及干藻之上。月光已射入其间,小几之上有瓶水一,面包一,巨方栗子十余枚。坐定后,乞人曰:“尔我同享晚餐。”老人亦分与饼干,乞人亦剖面包之半授老人。


    二人遂相问答。老人问乞人曰:“据尔生平所遭,凡人世艰虞之事,咸不挂眼矣。”乞人曰:“然。似尔勋爵,身为亲贵大臣,天下安危,责有所属,何与乞人之事。”复以水劝进曰:“此水滋佳,公以为何如?”


    老人曰:“汝何名?”乞人曰:“吾为太尔马(泰尔马克),居此行乞可四十年。”老人曰:“以时考之,汝于行乞时,为年尚少。”乞人曰:“我乃无少。若公者,可云少也。公年近七十,登山如猿猱。我则行未半里,气已咻咻然。焉得有少壮之时?盖富贵之人饮食丰腴,体力自壮,若我者,以饥寒度此一生,安能期其壮旺。虽然,天下之争均自贫富中发端,以贫者求富,富者患贫。一则极力与争,一则极力自保,此乱萌所以兆也。【林纾按语:适合今日之事势。】若我者,不求富,亦不患贫。凡受惠于人,匪不思报,恩怨之泯久矣。


    “即如今日革/命之局,吾所以不满者,乃甘心手刃皇帝,此又何理。或云皇帝平日杀人,故以此酬答,不宁惟是,民间有窃猎一鹿者,竟赤其家,罪小罚重,此暴君所为,势在不能不报。由是观之,两皆以理自圆其说,怪矣!”


    少须,复曰:“吾生平一无他长,但颇习医,又颇知药性。此等农民以我长日昏昏,似心契乎神道,争目我为巫。”老人曰:“汝长居是间乎?”乞人曰:“然。”老人曰,“然则尔识我矣。”乞人曰:“前此二年,曾见我公似由是渡海入英。适在山上,见有高硕之人,吾意此间人民多侏儒,无是魁硕,故特留意。后此,见公趁月而下,识君归矣。”


    老人曰:“我乃不曾识尔。”乞人曰:“公屡与吾钱,乃不吾盼,以贵人眼中几曾留意及于寒乞。”老人曰:“然则吾已见汝矣。”乞人曰:“不惟一见,且复屡见,见必予钱。须知施者无心,受者有意,故极意观君道貌,识之于心熟矣。(此句断句不确定,道貌二字从前从后似乎均可。)还忆公每出府,吾辄伸其掌,公必置钱于吾之掌中,由是得以不馁。有时饥至廿四句钟不沾一沈(说文:汁也,从水,審声。),非公济我,焉有残生。至于今日,故思少能报公,以偿宿愿。


     “惟尚有求于公者,既至此间,万不能出其辣手。”老人曰:“吾力行善事,安有是心。”乞人曰:“彼此同睡可也。”


    乞人一卧,鼾声立发。老人卧地下,觉地上有兵马之声,且闻警弍中尚续续而动,久之亦睡。醒时见乞人已出地窖,顾老人曰:“昨日警钟,吾未之闻,以风逆也。今兹风顺,竟历历闻之。今鲁卜村中寂静无声,想革%命军行远矣。我今将出行乞。”因指一道曰:“我行此道,公出彼途,则平安不至遇险。”语后为礼而别。




    乞人行后,郎得那即如乞人所指之途逦迤前行。行至歧路之口,见十字架尚悬购己之告论,然其下尚有小字,言“得郎得那时即行枪毙”卜,署营长高白(郭文Gauvain。我们的大天使第一次出场。不过我真没想明白“白”字从何而来)书。郎得那切齿呼曰:“高白,高白!”即复前行。


    行次,忽闻有伏兵四起,角声沸天,而村舍中烟焰纷起。郎得那知鲁卜中决有争斗之事,即趑趄不进,乃登高而瞭,以树自荫。果见枪声隆隆,火光腾起,已见胜兵四出,即林间搜觅物事者。寻见有声大呼:“郎得那侯爵安往?趣出相见。”


    郎得那大惊,防为捕己之人。忽见己所立地已为胜兵所围,围中有人执三色旗而立。郎得那知不能免,即去冠,取树枝置冠其上,对众言曰:“我即郎得那,为法国亲王,亦皇家之中将。众欲死我者,即发尔枪。”因启其前襟待死。忽见诸兵皆环跪于地,大呼曰:“郎得那将军万岁!”


    郎得那知此军为皇家军也,则大以为奇。即见有一少年直前向郎得那,衣村人之衣,而貌则贵族,腰间悬金跗之长剑。既至,跪上其剑曰:“此剑即可指麾吾众,使之听令。末弁本为此军之长,今愿为将军帐下之儿,听受号令。”


    少年对众作势,即有人举三色之旗置于郎得那足底。少年曰:“此旗即夺自革军之手。吾名为加巴得(加娃)。”郎得那挂剑言曰:“众呼皇帝万岁。”全军果应声而呼,并呼将军万岁。


    郎得那曰:“加巴得,此军之众几许?”对曰:“凡七千人。革%命军欲得将军,众皆不平。寻有长官见告,言将军已贲此间,故以警钟动众,欢迎将军。”郎得那曰:“尔辈动警钟,胡以革军一不属意?”巴加得曰:“昨日风逆,彼不知闻。今晨聚众围之村舍,或杀或囚,无一人逸者,且得一白马,敬上将军。”郎得那曰:“善。”即有人引马至。


    郎得那匆匆上马。加巴得曰:“今于何处立司令部?”郎得那曰:“在和尔穴树林(富耶尔林子。也译作富热尔)间。”加巴得曰:“此树林即为将军七大树林之一。”郎得那曰:“然。此间有牧师呼?”对曰:“爱白雷礼拜堂中有牧师,可呼而至。”郎得那曰:“此人吾曾识之。”已而牧师至,郎得那曰:“汝知我今日欲了吾事否?”语后谓加巴得曰:“所得之革党果何种人?”加巴得曰:“即商德所部。”郎得那曰:“方彼党躬行弑逆时,即商德发令打鼓者(桑泰尔。此人在十六死刑时是负责下令击鼓行刑的)。且此班人从巴黎来乎?”加巴得曰:“彼旗上有红十字。”


    “今所囚拘者,如何处置?”郎得那曰:“歼之。”加巴得曰:“伤者如何?”郎得那曰:“尽之。”加巴得曰:“此地尚有两妇女。”郎得那曰:“枪毙之。”加巴得曰:“尚有三小儿。”郎得那曰:“留之。”语后,上马而行。




    此时,太尔马方向科老耶林间行乞。以年高行缓,日暮尚未及其宿处。行及高原,西望忽见一缕烟纹,心动不已,知非炊烟,决为兵火。且于火中见烈焰(未详其字,疑是燄字,但写法略异),其起处决为鲁卜。太尔马疾行,力向火所,已而至一小阜,望鲁卜之火尚未熄也,然无人声。黑烟为风所约,尚历历见人家门户。


    太尔马力趋至一人家,推门入视,则死人重叠,流血成为小湫,赤色照眼。太尔马视死人皆军服,兵械及革履皆不之见。此即巴黎之革军,至此侦探亲王踪迹者,今已纤(歼)诛都尽。


    太尔马将行,见墙隙之下有二人之足,其履甚纤,则女子也。一女衣军服,着四弹,已死。其一则为村妇,闭目而哆口,头部无伤。启其襟,则肩上着一弹,然乳高似尚哺儿者。太尔马俯听其胸,似肺叶尚能微动,按其肌未冷也。


    即起言曰:“屋中乃无一人耶?”此时墙阴有二人呼曰:“太尔马,尔在是耶?”太尔马指此妇人视此二人。甲曰:“是尚生乎?”太尔马点首。乙曰:“尚有一女,生乎?”太尔马摇首。甲曰:“以状观之,全数皆死。幸吾二人先伏隐此。睡梦中人,覆尽矣。


    “此妇人尚有三子,当其母中枪时,三子皆惨呼,不堪入听。幸杀其母,仍留其子,挈之行矣。且此妇人未死,尔欲我将至门外乎?”太尔马不能答,但点首许可。此二村人即下其门扉,舁至林间。


    行时,甲曰:“上帝鉴之,如此残忍之状,奈何为吾辈所见?”乙曰:“此均老健之将军发此命令。”甲曰:“此辈发枪,老将军不在其内。”乙曰:“然命令实此老人所发。”甲曰:“彼为侯爵。”乙曰:“即所以辖我之人。”太尔马以脸向天曰:“早知其如是者,吾何为脱彼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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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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