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莫深愁

落地的麦子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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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这条是为了预防哪天哪边炸了一个找不到你们)

【九三年if路线】复仇

if路线:原著剧情之后,朗德纳克被拉杜刺杀。盖尚上尉在年底战死。



对于拉杜中士而言,这年头叫人越来越弄不懂了。战事在继续,盖尚接任了远征队司令,从他身上渐渐可以窥见通往西穆尔登的国度的一个战士兼法官的身影,可是拉杜还是老样子。他从不害怕激情混合在庄严的责任中来支配他,让他感受到如此令人浑身颤抖的爱,或者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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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关上大门,把图尔莫神父和他的手下挡在门外。图尔莫现在还蒙在鼓里,一旦这位大诚心醒悟过来,他绝无半点逃脱的希望。再没有什么比目睹自己的生命不可挽回地奔向死亡更能唤起那种又崇高又盲目的激情,拉杜只觉得自己浑身作烧,血冲到头脸上,险些握不住腰带里的那把匕首。半个小时前他站在富热尔林子的一处小丘上,一面给匕首缠上布带,一面贪恋地望着满天的繁星,直到泪水充盈了他的眼睛,直到鲜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拉杜处于兴奋之中,还没有动手就在空气中呼吸出一股血腥气。乱须上的血迹在下巴颏上结成了一层硬壳,现在统统粉碎了,血从面颊裂开的伤口往下淌。那个旺代士兵背对着他站着,他用砍在耳侧的一刀为代价解决了他。朗德纳克背对着他站着。拉杜把手按向腰间,最后一次回忆了富热尔林子生机勃勃的一切,让唯一同他求死的意志一样强烈的仇恨填满他的心灵。拉杜朝这白发苍苍的老人扑过去,也径直扑向他身后一千八百年的罪恶,这桩不会出差错,同时也是必死的胜利一瞬间就有了飞蛾投火的悲壮。


    “你是谁?”


    “我是红帽子营,我是远征军,我是索德莱林子!” 


    也是拉杜中士。这句话拉杜没说出口。仅仅是拉杜中士,一个小兵,长矛区俱乐部成员,我自己,我唯一拥有的现实。以拉杜的名义对朗德纳克的憎恨与以共和国的名义对朗德纳克的愤怒同样真实,也同样强烈,尽管前者可以归结到情感的喷薄,而后者只服从原则的感召。


    对于拉杜中士而言,这年头是叫人越来越弄不懂了。战争在继续,盖尚接任了远征队司令,从他身上渐渐可以窥见通往西穆尔登国度的一个战士的身影,那些唱着豪放的军歌的夜晚,随军女商贩的笑声和烧酒渐渐被抛诸身后。救国委员会还没有派另一个特派员到来,在它的意志再度延伸过来之前,旺代的战士们当中已经自己起了这种模模糊糊的冰冷气氛。


    “局势怎么样?”


    “糟透了。”    


    处处都在谈朗德纳克那支近乎疯狂的困兽之军。与此同时,一种质朴的坚毅,誓不罢休,绝不宽大的精神,正把巴黎革/命广场上血淋淋的救赎情怀变为这里这种粗糙而令人畏惧的严酷。人人都怀有热情,人人又都是个十足的法官。可是拉杜还是老样子。他从不害怕世俗的激情混合在庄严的责任中来支配他,让他感受到如此令人浑身颤抖的爱,或者恨。


    最初的那段时间,他怎么也不能原谅盖尚上尉。西穆尔登在这里代表国民公会,代表共和国,他那一票是断头台式的冷酷,是古罗马人的庄重,是风暴和陡崖那种阴森的崇高气象。可是盖尚上尉,如果没有他那一票,人性的一闪光辉将战胜四百年的拉杜格和一千八百年的君主制,战无不胜的密涅瓦的眼睛将在一个母亲疲惫流泪的眼睛面前暂停她的逼视!这是离拉杜更近的,迄今为止他所能看见的东西。他一直以来就是为了这个才去打仗的。他大声地质问盖尚。即便到了替年轻的指挥官和意外死亡的特派员举行简单的葬礼的时候,他的眼前依旧充斥着两个月前的一个清晨拉杜格堡前头那个令人浑身颤抖的意象,那时候拉杜和大多数战士们一样垂头丧气,感到耻辱。


    盖尚没有给他回答。这两个月以来,拉杜才发现这位昔日的战友并非冷漠无情,甚至没有西穆尔登那种教士般的狂热。西穆尔登是信徒,盖尚是士兵。也许并不是西穆尔登冷酷,也不怨盖尚上尉无情。是明天让我们变得残酷。郭文司令官从未停止对未来的信心,所以他在今天才准备好去死。可是,他%妈%的,这明天还要经过多少天才会到来啊。一个月,两个月,一个世纪,两个世纪?郭文在云端,西穆尔登在极峰,而拉杜是一个只愿意立足在大地上的人。到了十一月,国//民//公//会发布了对于援助叛//军的村庄一概烧毁的命令,拉杜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叫什么个事儿啊,”拉杜去找指挥官盖尚,“我们要消灭朗德纳克,老头儿是个魔鬼,枪杀妇女,焚烧村庄。现在难道我们就是为了学他的样才来打仗的?”


    “在此之前,“七林之主”在任何地方都轻而易举地得到庇护。我们占领庄园,他们占领丛林,我们把三色旗插上古老的壁垒,他们遍布整个地下。现在,索德莱庄园打开园门放我们进去,郭文塔和郭文岩归我们所有,可以俯瞰整个富热尔。不出两个礼拜,朗德纳克就要被完全孤立。老头子现在围困在小富热尔塔。”


    “他///妈///的!可是雷舍勒烧掉了唐尼斯庄园和厄伯-昂-派若的树林!”


    “有必要的话我们也烧。”


    “你试试看!”


    “朗德纳克杀人,我们杀掉杀人的人。”


    “盖尚上尉,我不是将军,不懂你的这些规矩。我现在来是请求一个机会。”


    “你的伤还没有好。”


    “去送命的机会。”


    “拉杜,红帽子营只剩你一个了。”


    “去弥补荣誉的机会。朗德纳克的通缉令贴出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我要去折得那金枝,但不要黄金。”


    当初,郭文把他的人从羿马蛑据势固守的那个洞口先撤下来的时候,拉杜中士命令红帽子营唯一的战士,也就是他自己,一马当先。如今红帽子营依旧与它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一样英勇。拉杜扮成一个旺代农民,一头扎进了富热尔森林。


    记恨盖尚自然是没有道理的。惟一值得去恨的就是朗德纳克。他也在呼唤明天,不过他的明天是从坟墓当中死灰复燃的过去,是犯下了一千八百年罪行的王权的幽灵。朗德纳克是一切的根源。他的这双手救下了三个孩子,这双手向妇女开枪,屠杀了红帽子营半个营的性命,这双手一言不发地接受了他已经故世的前任指挥官的披风,毫无愧意地代替他的生命。这双手沾着郭文的血,西穆尔登的血,让旺代的哭声从九月又多延续了两个月。尽管有那么一刻他差不多可以称得上近乎高尚,尽管他可以望着燃烧的拉杜格与与之相对地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刀片理直气壮地叫嚣:“我愿为此付出一切。”


    小富热尔塔鱼龙混杂,这也说明朗德纳克的确到了强弩之末。武士与蠢//货,天真的人与叛徒,一同在里面进进出出,这还没有算下地底下那个流动的小富热尔。接近朗德纳克并不困难。杀死朗德纳克,这是拉杜现在唯一的,也许也是最后一个目标。


    当初,他站在烟火迷蒙的地上看着他,情不自禁地说道:“你就是仁慈的上帝。”拉杜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话,他恨其它所有时刻的朗德纳克同爱那一时刻的朗德纳克原是一样的。这样的爱与恨是超出革命逻辑之上的某种存在。从这一方面,简直可以说,拉杜中士是全凭着人的名义,而不是别的什么,去向朗德纳克复仇的。


    有的时候这比一切虚无缥缈的理想更能催促他一往无前。郭文的理想国度,他一步也没有跨进去过,西穆尔登的,他更是不敢去想。拉杜胡里胡涂的乡下脑袋里只隐隐约约地看到,在未来当中一定有他们这些人的席位,不是任何一种“新人”的席位,就是他们这些感情丰沛的平常人,也许没那么理想,起码也不会让他过于惊骇,眼前看到丑恶,便奋不顾身地向它扑去,正如看到那三个孩子平安无恙,也能在废墟之上跳起舞来,为一时的情感驱使去这样做的时候甚至根本还没来得及想到正义或人道,他们受到的是良心而非理性的召唤。


    拉杜现在眼前只看到朗德纳克,老头子反应不暇,只来得及震怒地看了他一眼就往前扑到,他死的应该。他是怀着深仇的人,造成深仇的人,这仇恨终于杀死了他。朗德纳克是蛇的七寸。杀了他,旺代就解了围。朗德纳克是七头蛇里的一个,杀了他,战争也许还会继续。旺代不是正在做垂死挣扎吗?盖尚不是也打算用野蛮对付野蛮,正如西穆尔登不愿意放过俘虏和教士吗?他眼前又浮现出倒在地上的米什尔•弗雷夏的眼睛,这双眼睛比刑场上郭文的眼睛更令人心神不宁。


    他是否应当为此担责呢?当他这么做了,连系在他身上的便不仅仅是朗德纳克一个人的生命,也不仅仅是他自己的生命。这毕竟不是科西嘉式的复仇。拉杜这样想着,感到冥冥中有某种令人震怖的东西在盯着他,他浑身被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浸染,感到郭文和西穆尔登的眼睛在看着他,他死去的红帽子营的战友在看着他。朗德纳克一死,共和军会振奋起来,农民满腔的仇恨也会被点燃。英国人的舰队还徘徊在海上,他们会推出下一个朗德纳克,也许就是那个夏莱特。他能否应当为他所不能完全预料的未来担责呢? 


    一直以来,拉杜中士都习惯于把目光只放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在这个他所熟悉的,完全可以掌控的世界里成为自己的主宰。突然之间他不得不向远处看去,向他所不能预见的地方看去,并且意识到自己仍然要为它背负重任。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担责令他感到安心而无负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种责任只是沉重的负担。这对于拉杜实属艰难。


    最浅近地,他首先想到自己对朗德纳克的复仇会不会无形中旺代最后一次反扑的起点,乃至导致盖尚上尉的死亡——他忽然体会到了也许是郭文在那个决定性的夜晚所怀有的全部的痛苦。然而已经太迟,太迟了,朗德纳克被他从背后捅了三四刀,他朝前倒下去的时候碰倒了墙上一面铜制的小锣,发出极为刺耳的声响。鲜血在他脚下渐渐积在一小滩,迅速地向门口蔓延。


     拉杜仿佛处在某种高烧病人的昏沉当中,这声巨响让他清醒过来,他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像他还是个新兵的时候那样,仿佛被空气中的血腥气哽住了喉咙。


    是谁的血?


    朗德纳克躺在他脚边,显然是活不了了。早已满腹狐疑的图尔莫派人守住了门,一听到那声报丧的锣响,立刻开始动手破门。拉杜进来的时候把门拴上了,这无异于自掘坟墓,等图尔莫的手下把门撞开,只看到行刺者如同滞住了一般站在房间当中。拉杜好似一尊雕塑,全然没有把将他团团围住的农民放在眼里,他摔掉了那把匕首,大笑起来。


    有一瞬间,拉杜感到一阵血腥的快意,这几乎让他不寒而栗,原本他以为自己是抱着报仇的念头来此,而纵使取得了胜利也绝不能抵消杀戮过后的沉重。这鲜血的气味让他想起他的指挥官的死亡,在那时候他背过身子,任由那刀片落在他的心上,感到一阵凉意在他的脖颈上流淌。他的耳伤又裂开了。


    这是郭文的血,这是西穆尔登的血,这是红帽子营的血,这是求生的旺代与求死的旺代的血,这是疯狂的旺代和冷酷的旺代的血,是朗德纳克所偿还不清的。


    在最后的时刻,拉杜惊恐地看到仇恨压倒了一切。当初,一件善行可以让他忘记一百件恶行,而今,一件恶行也可以盖过所有的恶行,拉杜已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种情绪的转变,正如他不再去想朗德纳克死后的未来——


    管他//妈//的!我爱我的司令官,我就是为他来复仇的!


    这时候一把马刀砍到了他的肩膀上,拉杜脚下一软,不由得跪倒在地,他费了点劲支起身子,看到三支枪对他瞄准。他们就要开枪了。


    三,二,一。


    尽管打我的头颅,别打我的心。


    拉杜紧盯着枪口,感觉他即将失去的生命和无暇燃烧的感情都融化在这最后一次呼吸当中了。


END




富热尔堡又支撑了一两天,图尔莫向盖尚上尉投降。


夏莱特成为了下一个朗德纳克。盖尚辗转对战让·朱安,于年底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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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中途改过一次大纲,感觉现在反而表达得不及原来思路清楚了_(:з」∠)_总之就是,拉杜去复仇-以人性本身的名义,拉杜自己的名义去复化-突然意识到不可能真的可以进行完全快意的复仇而不意识到行动的责任,哪怕这责任是无法预测的-最后放弃了这种思考,任由驱使他行动的情感本性就这样带他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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