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莫深愁

落地的麦子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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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这条是为了预防哪天哪边炸了一个找不到你们)

【艾那尼之战au】Don Juan Triumph(1)

#全员向##艾那尼之战au##人物崩坏警告#
Do we fight for the right to a night at the opera now?

捉个虫:历史上的首演是2.25,我记错了。但鉴于2.26有拿皇出逃厄尔巴岛以及果巨巨本人生日的巧合,就不改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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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端,很难说这些人之中后来还有多少能说得清楚,但倘若古费拉克没有信口开河的话,那么正是由他在卢森堡公园的一桩奇遇开始的。他照往常的习惯穿过卢森堡公园往缪尚咖啡馆去的时候,遇上那顶机灵的,叫做阿兹玛的短布裙,为了她越过水渠的大胆一跳,马吕斯有一个礼拜几乎避免与他说话。这小夜鸟在经过他身边时塞到他手里一张揉成一团的红纸,作为他一连三天向她调情而她匆匆逃走的报答。

这一意外收获不免让他又惊又喜。当他比平时晚了一刻钟进到缪尚咖啡馆的后厅,这桩奇遇便随即自然地消融于后厅介于严肃与轻佻,清醒与微醺之间的空气之中。

“十一点半钟,散场之后,在剧院侧门的栅栏外面等您。”巴阿雷把字条的一头从古费拉克的手里攥出一点儿,费劲地拼读着潦草的字句。“显然,这是您的情人。”

“还不是。我只是在路上偶然遇上她。”

“一个捡来的仙女!一个白日显形的天使!博须埃,您赶快记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一个出色的喜剧开头。”格朗泰尔嚷嚷着打断了他。早在古费拉克进来之前,巴阿雷,博须埃和若李就占了他的桌子,即,靠近厨房的,被辟为餐台的那张宽大台球桌,上面最多的时候可以垒起一打酒瓶。现在古费拉克又占据了他的桌面,把他赶到角落里去,因此格朗泰尔未免有些不满,时不时用指头把木头桌面敲得梆梆作响。不过显然眼下这不妨碍他把自己化为一团烟雾,随时塞进任何谈论中去。“‘你跌进恋爱的网里了吗?’‘我还在门外徘徊。’呵,要当心,古费拉克,你这回要跌进网里了。”

“你尽管笑话我吧。”古费拉克攥住了格朗泰尔想要从自己掌中抽走那张纸的手,另一只手把他的战利品捧得高高的,然后摊开掌心,让纸条慢慢飘落在桌面上,那边上立刻围聚起一圈脑袋。

若李把纸条翻了个面,“字写的潦草,但是漂亮。了不起!您这条短布裙显然蛮有文学味。”他注意到这一面也有文字,便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HIERRO——二月二十六日,法兰西剧院。”

“二月二十六日,法兰西剧院。”公白飞重复了一遍。他环视四周,顷刻间,这群小青年都变得严肃起来了。这个日期不可能对应着其它剧目——半个月前开始,全巴黎谈论的焦点就已经是它。他于是替他们把谜揭了底,“艾那尼的首次公演。”

“倒是个有意思的纪念日。”古费拉克耸了耸肩。“一个幸运的开头,只引向一个预示:古典派的滑铁卢。”

“滑铁卢用来形容古典派还是太重了些。”公白飞反驳道。“不。古典派只是过时了而已。我倾向于这么说:浪漫派的土伦告捷。”

“古典派的末日。”博须埃道。

“我更愿意说,浪漫派的开始。”公白飞回答他。

巴阿雷,向来是这几个人中最大胆激奋的。他把这话往地下一掷,如同帕拉斯往石钵里投下那颗决定性的石子:“打//倒资产阶级所喜爱的悲剧!”他撇见桌角垫着一张古典派的海报——一月份的时候,这海报一度占领了花神剧院和巴黎歌剧院,并且,照勃隆多先生的话说,巧妙绝伦地把尚未出世的《艾那尼》和它不入流的作者奚落了一番,因此不免怒上心来,情之所至,便把这份东西扯过来在灯烛上燃着了。

那张倒了霉的海报只烧掉了一半,公白飞在腾起的火苗撩着赖格尔为数不多的头发之前把它救了下来。“您到底给安德洛玛刻判了火刑。”他用两个手指拈起它,凑近打量了一下特洛亚妇人残毁的面容,不带责备地表示了遗憾:“在诗人的国度,建起一座断//头//台总归是不合适的。”

巴阿雷的冒失之举引起了意料之外的连琐反应。古费拉克,此时已把那桩奇遇的女主人公抛诸脑后,正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论辩中去。早些时候,他扫开格朗泰尔面前的几个酒瓶,一轱辘翻上了桌。他谈得入了迷,仪态便在头脑中又往后赶了一位,起初只是盘膝而坐,后来便不怎么雅观地把一条腿伸在地下,另一条腿搁在桌上,全身的重量都倚到曲起来的一段臂膀上,臂膀搁在膝弯上。巴阿雷抽走垫台面的那张海报的时候,他正想对公白飞辩些什么,身子无意识地往前一挪,加之巴阿雷的动作不能不说对他的平衡有些影响,总之,古费拉克险些向前扑倒,连带着那上了年岁的木桌也发出一声呜呃。

这一声响几乎把古费拉克自己吓了一跳。后厅里的人都抬起头来盯着他,使他颇有些发窘,同时也发觉这一伙朋友们中,除的了到学校去的安灼拉和让•勃鲁维尔,制扇工人弗以伊也不在,大约仍然在郊庙区,车间与印刷厂的工人们常常聚//会的地方。格朗泰尔,被挤到角落里的沙龙主人,此刻终于捞到了插上一句的机会:

“好哇,古费拉克!刚才您那一下真是莽撞之极——是我愿意称之为天才的那种莽撞,您,姗姗来迟,但恰到好处,您,笨手笨脚,但没有跌伤,纵然不曾在诗歌王国二三子的头脑中敲出一两个稍纵即逝的灵感,即叫做缪斯的那种东西,也顶漂亮地中断了一场战//争。浪漫派对古典派,嚯,你们看似是十对零,实际是十对一。公白飞也是站在这一边的,只是他的脾气过于好了,他说:不要战争。如同他对待罪犯:不要死刑。所以零也就成了一。问题是,杀死古典派还是取代古典派。

“古典派让你们站在礁石上,浪漫派干脆地让潮水淹没一切。古典派在戏剧院的顶上造出片天来,浪漫派把它揭破了。古典派乐于在花园和小楼的场景里安安分分地种上一排玫瑰,浪漫派嫌它们血色不够,干脆要斩断它们的头颅。得,得,得,你们尽嘲笑那些老古董去吧。人类的戏剧,总是悲剧。上升的过程中包含着下落,对道德的强调总是伴随着堕落。埃斯库罗斯被欧里庇得斯终结,荷马被弥尔顿终结,高乃依被莎士比亚终结。骑士文学早就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至于我们现在的一些作家——”他倒空了酒瓶里的酒,“‘些小醪糟’而已。老古董们早就不待你们而消亡了,而浪漫派不见得一定比它们更高明些,把《伊利亚特》放在三幕剧中重复几千遍,缓慢地沉落,平庸且安全。站在危崖上向下探身,永不停息地追逐瞬间刺激中的动人之处,爱不可能第二次出现的事物,唯一的进步,在我看来,就是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为危险,并只能在这种危险的孤独中保持自己的面貌。

“你们杀不死古典派,杀死它们就意味着对自己被杀死的承认。也取代不了它们,取代就意味着承认他日你们被取代。我衷心祝你们旗开得胜,但是谁来证明,浪漫派今天攻下的壁垒他日不会仅仅剩下些残垣断瓦呢?

“至于我本人,我投弃权票,老实说,你们吵得我脑袋都发晕啦,何况我看眼下这一出可比剧院精彩多了。而且,我不得不提醒各位,这是我的桌子……”

“你喝醉了,大写的R。”巴阿雷趁着格朗泰尔满脸通红,开始扯掉他那碍事的领巾的时候,赶忙接过话头:“不过我要征//用格朗泰尔的譬喻。‘杀死古典派’,这话听着吓人,实则是一记良药。复写了无数遍的史诗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为了使其不在现在的剧作者手中衰亡消灭,为了不让凯撒在元老院的悲鸣添上自作聪明的软弱繁缛,特洛亚妇女的怨愤让位于蹙脚的叶韵,查理曼大帝的咒骂也规整地用拉丁字母占上两行,就理应大方地给予它一个崇高的结局。而在这尊伟岸的骸骨之上,将诞生现代文明之种。”

“但是无论如何,我看不出我们有否定古典派的整个存在的必要。创造性的古典主义完全可以存在,正如消极的浪漫派也可能存在一样。不论如何,我们是要取其进步的一面,同时容忍平庸的围绕。我还是要说:九三年已经革掉了一个舍尼埃的头颅,现在没必要在诗歌的王国再树起一座断头台。不要杀死古典派吧,起码,我们不否定历史,正相反,应当承认它,同时在历史中尽力地肯定自身。在古典主义的理性王国无边无际的平和风景中出现了一条裂隙,在虚假的同一性上出现了差异,在旧的美之上一种新的美正被缓缓定义,使得花园被礁石代替,露台被天风吹拂,一切理所当然的崇高伴生着阴影,并且这丑陋的阴霾头一次与前者平起平坐,于是真实在这里跨过了界限,扩张了,深刻了。这就是进步。巴阿雷,这会比你点火烧掉一出劣作慢得多,但是不是更加合理吗?𥌓光总是比火光来得更为柔和些的。”

谈话似乎是暂时中止了。公白飞,一半是自言自语地说完这些,垂下眼睑,慢慢地用一块布擦拭着眼镜,眉头微蹙,这意味着他仍在思考,并且,像许多次他在论辩中陷入某种带有自我质疑的情况时那样,不愿意在言语的交锋中轻意地离开自己营造的思考氛围,于是这颗心灵在某种更为理想而广大的世界中谦卑地陷落下去,而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公白飞在论争中落败的表示。

雄辩确乎不是公白飞的长项。安灼拉的严肃简练似乎天生是为成为战斗的利器而用的,至于公白飞,他的语言经过其天性的矫饰,形式上近于古典,而能摒除一切古典派教条的造作,这使其更宜于作为未来的启导。维持缪尚咖啡馆里洋洋洒,长篇大论的热闹,这种荣幸通常是落在古费拉克身上的。公白飞在发表完那番演讲的时候,瞟了古费拉克一眼,后者却没有作出支持的表示。巴阿雷漫不经心地撕扯着烧残一角的海报,一把扔进了壁炉。于是赖格尔,以一个报纸卷成的圆筒充作灯罩,接过了话头:

“堪称完美的图景,公白飞。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在期待𥌓光自然而然的到来。二三个世纪以来,这衰落的古老巨人自己挡住了路。它感受到这个时代新萌生出的嫩芽,徒劳地企图掐碎它来阻止春天的到来,它弯下腰,烦躁不安,偶尔恼羞成怒,有时不惮掉转枪口对着我们——对着它自己孕育出的东西,也就是对着它本身。古典派,它一面消解着旧,一面拒绝着新。”

“但是这个巨人在踉跄后退。它过去接受了高乃依和拉辛,之后会接受莎士比亚,未来将接受弥尔顿。三十年前他们咒骂卢梭,嘲笑伏尔泰,如今他们嘲笑浪漫派。他们拒绝,我们包容。巨人在这种创造性的包容面前被迫后退。这也是一种胜利方式。”

“正相反,一种驯化的方式。规则框不住天才,然而迫使他们服从,起码是在某种程度上妥协,这之后才‘被允许’超越这些条条框框。我们不需要这种‘允许’。从前用亚里士多德责难拉辛,用神学院责难伏尔泰,现今用拉辛和伏尔泰来责难浪漫派。正是这种心态引发了一系列的咄咄怪事,在学院院士身上表现为傲慢,在戏班子身上表现为刻薄,在三流剧作家身上表现为自负,在普通观众身上表现为无知或虚荣。使学院教授放弃了评议的公允,花花公子不惮挑起恶意的决斗,剧场老板亲劳亲为剧院流氓的行径。老鹰作兀鹫之状,雄狮行鬣狗之行,巨人为侏儒之事。可悲之极。

“不,这实在是不像样。要我说,早晚有一天得痛痛快快地闹上一出。当然,我不像巴阿雷一样,唯恐没有多打碎一块玻璃。我捍卫的是我光着顶,不戴假发也不扑粉就上街去的权利。我的文字也一样。”

“我们不上街去。”

说话的人是安灼拉,让•勃鲁维尔紧随其后。他们刚刚结束一个文学沙龙。

显然,博须埃的那段话,安灼拉只捕捉到了一半,因此略微会错了意。他不理会众人略带错谔的目光,接着说下去:

“我们到剧院去。不用拆掉一块路石,不用竖起一块标识。先生们,我们就从剧院正门进去,不要像会见情人一样走窗户。艺术的革//命和现实的革//命不采取同样的逻辑,比起破坏来,这回我们是为了创造。”

“也就是说,我们去看《艾那尼》。”热安补充解释道,“二月二十六日。巴黎歌剧院已经基本是我们的阵地,花神剧院仍然陷在庸俗的市民剧的泥潭里,最热闹的还是古典派的大本营,法兰西剧院。”

“巧得很,安灼拉,你来之前我们正在谈这事儿。”古费拉克从桌上跳了下来,“我早有准备,你们上剧院去的时候,等我一等,我要穿上索城舞会上那件西班牙大氅。”

安灼拉对古费拉克奇装异服的打算并不意外,却也禁不住皱了皱眉。“学‘荒唐少年’,实在是没什么益处。”他瞥了一眼古费拉克,禁不住想象了一番后者身着大氅的场面,不由得笑了起来,眉头也重又舒展,“不过这倒不失为某种反抗的姿态。我提议——反正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不妨大家都这样打扮一下。”

安灼拉尚且在这他难得放下庄重的场合下感到某种令他不熟悉的腼腆,在场的其它人倒已心照不宣地放松起来,于是起了一阵低低的欢快的骚动。

“您干脆再戴上维吉尔的桂冠,好得见缪斯之面。”让•勃鲁维尔拍了拍古费拉克的肩。

“也许更能得见阿芙洛狄忒之面。”巴阿雷还记得古费拉克开头那桩艳遇,打趣了一句。可是对面的诗人脸色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他把手从古费拉克肩膀上撤回来,在背心口袋里一阵翻腾。忙乱之后,他的神情归于泪丧,手心发白,脸上出了密密一层汗。

“现在看来,只有一个不幸。”让•勃鲁维尔放弃了再次搜寻那一团糟的背心,“我们得挤在侧廊的人堆里看了。”

“难道我们原本不是要花五十个苏到侧廊去看戏吗?”

“我搞到一张二楼包厢的入场券——应该说,是约等于入场券的票据,鉴于戏票的发放权还在古典派手里。可惜我把红//票弄丢了。”

“而我们的伊阿宋,恰好在卢森堡公园从某位多情的美人儿手中摘下了金羊毛。”赖格尔抓着古费拉克的一只手举到热安跟前,“真见鬼!可是您瞧,从帕拉斯那边接过的金苹果,再一次递到了爱神的手里。”

古费拉克张开五指,把那张红纸展在热安面前。出乎他的意料,后者忽然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把住了他的手臂,“您在哪里拾得的?”

“阿兹玛,那个小女工,在公园里给我的。”陷入双重喜悦中的人儿不免一头雾水,“怎么?”

“这是我的那张红票。”

“您一定是在开玩笑。”

大约还要有一段时候,古费拉克才能完全回过味来。热安在卢森堡公园里遗落了那张纸,今天早些时候被阿兹玛拾得,她辩认出上面的字,猜测大概是某个大学生的,觉得古费拉克也许认得失主,同时也是半开玩笑,便用姑娘私盟情郎的那种方式给了他。后来他们再见面的时候,命运给阿兹玛也开了个玩笑,她从此再也没捞到机会向古费拉克解释。

而此时此刻,古费拉克几乎一下子被拖进一团迷雾里。

“所以这不是姑娘的手迹。”

“这是戈蒂耶先生的。”

“十一点半钟的约会又是什么呢?”

“首演结束后,在戈蒂耶先生家里有个文学沙龙。”

“那么这一面的字迹是谁的呢?”

“维克多•雨果先生。”

轮到古费拉克感到沮丧了。

“现在热烈的情书是战斗的檄文了,先生们。”安灼拉站上方才古费拉克坐过的位置,为这出文学战争作了开场白。

“而我,对您这桩艳遇由衷地感到遗憾。”格朗泰尔,揽着古费拉克的脖颈,为这出爱情悲剧提了退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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